靈文坊

○    葉山小太郎崩有

○    奇幻色彩

眼所觸及之地全一片死沉，燥乾的草地、枯焦翻捲而起的葉片、凋謝一地的花瓣和萎縮乾癟的樹幹，原本帶著愉悅香氣的微風此刻充滿恐慌的耳語，有哭叫、啜泣和警告聲。

好痛、好可怕……

小主人快逃……

怪物、怪物！

周遭的聲音不斷傳進耳裡，但結衣卻是有聽沒進，睜著翠綠羊眸愣愣地望向眼前不再是孩童模樣的他。

清爽的淺褐色短髮下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淡藍貓眼，包裹在白藍格子襯衫和牛仔褲下的身軀纖細而健壯，裸露而出的白皙手臂有著健康的線條，但此刻她無心欣賞。

「小太郎……？」一個多月來首次叫出對方的名字，望著被他跩在手中即將捏斃的樹精，那孩子才剛滿一百歲、再努力一點就可以修練更加完整化為人形了。

只見對方再聽見她的叫喚時動作頓了頓，而後緩緩地側頭看向她，晶亮的貓眼有著滿滿的歉意，居然一時控制不住的開了殺虐，小綿羊肯定恨不得殺了他…

「小綿羊－－」

「你到底是誰？」鎮定地瞅著眼前的少年，手輕輕一揮喚出藤蔓將樹精給捲了過來柔緩抱至身後的小木屋裡。

「我……」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啟口。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朝他踏進了幾步，羊眸直盯著對方。

「我－－」凝瞅著她的淡藍貓眼突地閃現暗紫的輝光，猖狂地叫囂著想作亂卻讓他硬生生地壓了下來。「別過來小綿羊！」

停下了腳步，眸底充斥著許多情緒，她果然該聽大家的警告不帶他回來的嗎？

他很掙扎、掙扎到底要不要告訴對方他其實是混合妖，告訴她當時對他施暴行的男子其實是幻術、告訴她他其實沒有生病只是妖力減弱而已、告訴她為了補回像破洞的袋子般不斷流逝的妖力他才接近她並吞吃妖精們。

但他很怕一旦說出實情，對方會因此厭惡遠離他。

「你不是人類，你到底是誰？」

「結衣－－」幾近哀求地叫著她的名，希望她不要再逼問下去。

見對方那不想說的模樣，翠綠羊眸不禁微微紅了，「為什麼不說？」這樣她就找不到藉口不消滅他了。

「不能說，但跟小結衣在一起的日子過得很開心－－」這是實話，待在她身邊嗅著舒心的青草香總能安定他緊繃的神經，萎靡的精神也恢復了不少。

晶瑩的淚在眶內打轉，召出片片鋒利如刀的草葉飄懸在對方周邊蓄勢待發。

身為植物種族之首的她不得不這麼做，若是不殺除他的話肯定無法撫平混亂的民心，以後勢必會引起更大的報復行動。

「我討厭你。」略為哽咽的音從嘴裡吐出，溫馴的羊眸定定望著他，為什麼已經到這個時候了還不說明一切、為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才察覺到自己的心意？

唇畔牽起一抹淡淡的笑，瞅著對方那故作堅強鎮定的小臉知道那並不是真心話。

「小綿羊－－」輕喚她的名，身形一晃就瞬即來到了對方面前。

被突然放大好幾倍的臉龐給驚得退了幾步，卻還是阻不住小太郎那湊向前的唇，如蜻蜓點水般的吻、讓結衣不住紅了軟嫩的頰。

「對不起…」拭去她眼角的淚珠再度俯唇覆上她的，和上個吻不同，這次的吻加深了許多，帶點蜂蜜的甜味和離別的苦味。

不知何時幻化成狼爪的手狠狠掐進她的手腕，流出鮮豔的紅，已煉出靈性的草葉護主心切的飛疾而至、片片直沒對方的背，並放出滴滴毒液順著傷口流進體內。

瞠大翠綠的羊眸望著即使受傷還是硬挺住站直身軀的他，小臉煞白，那是她的武器，她當然知道那些毒液的作用力有多麼強，就算是自身種族也難以抵禦。

「你……」微顫著手想撫觸對方那轉青的臉，卻恰好擦過他的頰、眼睜睜地望著他倒臥在地。

忍著燒灼和冰冷交雜的詭異感受和痛感，仍露出笑顏望著她，「對不起小結衣，殺了妳的族人－－」

「別說話了！」蹙著眉抿唇極力恢復冷靜，想止住他背上狂流的血。

「對不起。」身軀忽大忽小的轉換著，一下是孩童模樣、一下是少年模樣，看得結衣心慌不已。「我喜歡妳、非常非常喜歡－其實我是故意接近小結衣妳的…」

「別說話了…」抖顫得嚴重的軟綿小手無措的拿著布遮蓋在小太郎的傷口上，試圖止住血別再流出。

看著自己忽大忽小的手掌、感受比以往還流逝的更快直近無的妖力，他不禁苦笑了下，「抱歉傷害了妳，對不起、也謝謝妳，還有……」來不及說出最後一句話，即使開口也發不出聲音，睜大了淡藍貓眼將對方的身影給牢牢刻印在腦海裡不想遺忘。

再見了，小綿羊－－

還有……？你還沒說完…怎麼可以就這樣消失了？！

瞠大翠眸愣愣凝望如冰晶般碎落消逝的身影，隱忍多時的淚水此刻滑落頰邊滴至沙土上，滴滴鹹澀的淚被乾燥的沙土所吸收，綻放出了朵朵花瓣帶著幽藍斑點的小白花。

意識到主人傷心的情緒，草葉們無力的飄落而下，然後黯然回到自己所屬的空間不去打擾釋放情緒的對方。

葉山小太郎…我真的、真的很討厭你！

小綿羊、小綿羊──

遙遠的叫喚聲伴著搖晃感，結衣迷迷糊糊地自交疊的手臂上抬起了頭，有些疑惑為什麼看到的東西都如此的模糊，眨了眨翠綠的羊眸訝異的發現有液體滑落了眼眶。

「咦－－小、小綿羊妳為什麼在哭？」原本是想叫對方起來準備換教室上課卻意外看見滿臉淚水的她，嚇得手足無措、笨笨地用衣袖擦去她頰上的淚。

什麼？愣愣地望著剛才滴落在臂上的晶瑩淚珠，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哭了。

回想起剛才那真實到不像夢境的夢，心微微糾起刺痛。

「葉山小太郎。」羊眸直直地望著他，叫著對方的名字。

「啊－－抱歉抱歉，弄痛妳了嗎？」慌張地收回手，怕是自己的動作過於大而弄疼了對方。

沒有回應他的問句，「以後不准自以為英雄不怕痛的挨疼。」

「咦－－」雖然不解為什麼對方突然這樣對他說，不過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好。」

「還有，你太多話吵死人了！」順手抄起放在一旁的課本轉身就走出了教室，不理會他在後頭的叫喊。

「小綿羊－那是我的課本──」

微風吹拂的葉片互碰發出沙沙聲，細碎的啞沙聲持續不斷的低低迴響，其中似乎聽見了充滿溫柔愛意的語句。

還有，深刻的喜歡到我愛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