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發洩用

  ○ BE有,請慎入

 

 

 

 

世上只有阿嬤好,有阿嬤的孩子像個寶

 

 

外頭下著陰冷的雨,灰濛濛的天色彷彿是她此刻的心情寫照。

 

客廳裡瀰漫著濃厚的悲傷氣息,清一色穿著黑色系衣衫的人們來往著低聲交談,還不時紅了眼眶落下幾顆淚珠。位於客廳正左方的靠牆位置擺了一張方桌,桌上放著一方相框,而相框中的人正是她熟悉到就算閉上眼、只憑氣味也能認出來的──阿嬤。

 

面無表情的站在角落,看著阿姨和媽媽逞強的冷靜、舅舅的沉重、表妹們互相抱著大哭得淅瀝嘩啦,反觀自己卻無情的像個冷血動物,眼眶連紅都沒有紅一下,理智的像個局外人。

 

原本凝睇著相片的視線緩緩移到門外的絲絲雨線上,盯看了好幾秒後再拉回到相框。

 

為什麼哭不出來?照理說愛哭的自己應該要哭得比表妹們還驚天動地才對,但為什麼、卻連顆淚都流不出來?

 

歛下眼睫靠著牆慢慢坐下來,雙手環住膝蓋,邊聽著表妹們哭到打嗝的抽噎聲邊消化阿嬤永遠離開的事實。

 

但過沒幾分鐘,思緒便逐漸混沌,進而陷入回憶裡。恍惚之中,幼稚園前留著西瓜皮頭的她,影像清晰的彷彿就在眼前一般觸手可碰。

 

「阿嬤,我好愛妳哦!我最最最最愛妳了~~」坐在沙發上的小小的她黏在阿嬤身邊,膩著嗓音大聲告白。

 

對了,小時候的她最愛跟阿嬤說我愛妳了。

 

「現在說愛,等妳長大後就不會愛阿嬤了啦!」阿嬤總是這麼反駁。

「才不會!我會永遠愛阿嬤!!」認定自己不會這麼無情,小小的她噘起嘴大聲反駁。

 

她,總是這樣抗議。

 

沒錯,她最愛阿嬤了。可是什麼時候開始,她漸漸開始不再跟阿嬤說我愛妳了?

 

困惑著眼兒,她眨了下眼睛,場景便轉換成另一熟悉的景象。

 

「哇啊啊啊~阿嬤,xx姐姐不等我自己先跑下樓了啦嗚哇哇哇!!!」約莫三歲的二表妹站在二樓樓梯口,聲嘶力竭的用力哭叫著告狀。

 

哦對,她跟二表妹小時候是讓外婆帶大的,那時如果要玩積木都要到二樓的神明廳去玩,大大的空間裡只有她們和神明,不知怎地總是覺得有點恐怖,所以她們通常都玩沒多久就會下樓了。

 

「啊不是叫妳要帶二妹?妳居然自己先跑下樓?!」聽到二表妹足以哭倒房子功力的哭聲,阿嬤立刻從廚房衝了出來,手還拿著棍子。

「我有問她要不要下來,是她自己不要的阿……嬤不要打我啦!!!!」

 

她記得那天她明明就問過二表妹要不要下樓看電視,她回說不要,於是她才自己下樓去,未料過沒多久,二表妹便哭得天都快塌下來了,還說她不等她,真是有夠欠揍的!

 

撇了撇嘴角,她微一抬眸,恰好對上左斜前方老舊的暗紅沙發。

 

「阿嬤,雨下得好大耶!」外邊黑漆漆的下著滂沱大雨,才下午四點而已就搞得好像六點似的黑,還氣勢萬鈞的打著響雷,好像不嚇死人就不甘願似的。

躺在阿嬤的大腿上看著電視,萬分享受這樣的時光。

 

她記得她最愛這種下雨時候了,可以窩在那張沙發上、枕在阿嬤的腿上看電視,邊等舅舅回家吃晚餐,昏黃的客廳就只有她和阿嬤兩個人,只有這種時候才感覺阿嬤是她的,沒有人可以搶走她。

 

「黑啊,愛睏就先睡一會兒,等妳阿舅回來就可以準備吃飯了!」而阿嬤也總是任由她躺在她腿上,偶時摸摸她的頭,因長年做家事而粗糙的手乾燥而溫暖,被摸的時候總有被寵愛的感覺。

 

對啊……她其實、也很黏阿嬤的,但自從高中畢業後就很少回去探望了。

 

到底,是為什麼讓她懶於回去探望的?明明小時候不管多遠都堅持要騎腳踏車回去的。

 

「如果哪一天阿嬤不見了,我想我一定會崩潰。」記得某一天跟媽媽在沙發上聊天時,她突然這麼說道。

「嗯?妳都會崩潰了,那我不就更慘?」然後媽媽這樣回答。

而她則凝盯著母親,「會不會更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定會崩潰。」不只是因為她是阿嬤帶大的,而是因為她很愛阿嬤、很愛很愛。

 

那樣的愛跑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消失不見了?當初她所說的崩潰呢?為什麼她現在冷靜的像個木頭娃娃,連一絲難過的情緒都沒有?

 

站在現在的這個點上回頭看以前的自己,現在的她真是有夠冷酷不肖的,起碼也要裝出難過的樣子來吧?

 

「妳很久沒有跟阿嬤一起睡了捏!」記得升上大學三年級後,某次回去看阿嬤時,原本在看電視的她突然開口這麼說。

 

真的很久了呢!自從高中畢業後就沒有過了。

 

小時候她總是和二表妹爭外婆身旁的位置睡,而現在是想爭也沒辦法爭了。

 

「妳們現在都不愛阿嬤了啊,都很少回來看我,就算來也是很快就要回去!」再接下來的幾次探望,阿嬤如此說,帶點寂寞和生氣的成分。

「哪有!阿嬤我很愛妳好不好!」然後她都急吼吼的這麼回。

 

對啊,阿嬤,我很愛妳的。

 

但是她只光說不練,只會說愛,卻沒有用行動來證明她真的愛阿嬤。

 

筱昀垂下頭,將整個人縮成一團,手更加用力的環住腳。

 

每次總是想著要回去看阿嬤,但每次也總是因為自己的懶而作罷,總是想:『下一次吧,下一次再回去看。』,下一次接著下一次,不知道過了多少個的下一次後,下一次變成了最後一次

 

呆望著照片上蒼老而慈祥的容顏,一股慌張和空洞的感覺充斥了全身,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般茫然無措。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非常非常不喜歡,她向來就不喜歡將習慣的事物程序再做變動,只要習慣了就好,為什麼非得要更動不可?就連身旁的人也是,能夠像這樣在一起就好,為什麼一定要有人離開呢?

 

耳邊的哭聲漸弱,最終趨近無,只有偶爾的抽噎聲和貓鳴似的哀泣。

 

「世上……只有阿嬤好…有……阿嬤的孩子…像個寶……」驀地,她低聲唱出破碎不成曲的歌。

 

國小到高中時期,她和父母的關係非常差,幾乎是到陌生人的地步,雖是同住一個屋簷下,但碰面了也不會說話,而她也總覺得自己根本是沒有媽媽的。充當母親位置的,就是阿嬤、阿姨跟舅媽,而阿嬤在其中又占了很重的比例,每當聽到有關母親的歌曲時,她總是將相關詞語改成阿嬤。

 

阿嬤,其實妳是在睡覺對吧?是不是只要我叫妳,妳就會像往常一樣醒來,並回我:「我沒有在睡啦,只是閉眼睛休息而已!」

 

是在睡覺的吧?如果是的話那我現在叫妳,妳起來好嗎?我不會再只會說我愛妳了,我會常常回來看妳陪妳,好不好?阿嬤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發誓我會常常回來陪妳的,真的!

 

就在筱昀這麼想時,驀地一雙室內拖進入視線範圍內,默默的站在她腳尖前良久。

 

原想不理會的繼續沉浸在思想裡,但頭卻不聽指揮的慢慢抬起,視線接著遲緩的對上來者。

 

──是阿姨。

 

沒有出聲的凝瞅滿臉哀傷的阿姨,過了好半晌阿姨才開口。

 

「妳阿嬤說妳很久沒來看她了,她很想妳。」然後她遞了一樣東西過來,筱昀下意識的伸手接過一看,發現是高中時她織給阿嬤的圍巾,清冷的藍白色調,握在手裡卻很溫暖,還散發著淡淡的肥皂味。

 

頓時回憶如潮水般襲來,淹沒了全身,讓人窒息。

 

無一絲水氣的眼,此刻朦朧濕潤,像是被鬆開禁制般傾流狂瀉,淚水浸濕了衣襟,飽滿的淚珠啪啪啪的掉落在地板並發出聲響。

 

原來她不是無情,而是太壓抑了才會哭不出來。

 

將臉埋在柔軟的圍巾裏,嗅著熟悉的肥皂香哭得全身顫抖不已,喉嚨卻疼痛的連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阿嬤,我好想妳,妳回來好不好?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阿嬤 警惕性 心情
    全站熱搜

    昕默(懶貓惺)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